【玹容】暴雨熄灭后只剩灰烬 [上]

在玹第一人称。一个分手后重逢的故事。

是个中篇,大概会分上中下篇发完。写虐的太伤了,不太能一次性发完……

想成为小说家的南方大学生郑在玹x刚毕业的北漂艺术生李泰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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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北方城市的天气总是比想象中还要更加干燥。我刚降落到首都国际机场还不到一个小时,就突然在嘴唇上方尝到了血液腥甜的味道。

我往背包里摸想找纸巾,却发现除了电脑和钱包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拿手背擦了一下鼻血,路过的人看着估计会觉得我非常狼狈。我拖着行李箱走到T2航站楼外门口的便利店买了包纸巾,匆匆忙忙塞进鼻孔里。结账的时候看到收银员小姑娘忍不住的笑意,只好解释道,呃,没带纸巾所以成这样子了。

收银员见我盯着她身后的香烟柜台,心知肚明地问,要哪种?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不用了。戒了。

于是鼻孔里插着卫生纸止血的我在便利店门口回了几个工作相关的微信之后,看到了徐英浩发来的新信息:

晚上一起喝酒?

我叫了李泰容。Is that OK?

我盯着那几条微信看了一会儿,打了几个字又犹豫地删掉,最后还是回了“OK”。

我在心里计算着有多少年没见到李泰容这个名字了。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快想不起跟他到底是怎么分开的,以及他眼角的那块疤到底是在左眼还是右眼。


那天晚上九点我如约来到徐英浩发的那家爵士酒吧的地址。到的时候才发现这条街我来过。以前来北京找李泰容的时候, 我们来过这边喝酒。后来有一次看《蓝莓之夜》的时候看到电影里那对总是需要靠酒精来重寻爱意的情侣,觉得好像似曾相识。我和李泰容的故事始于酒精,也靠酒精发酵,到最后甚至分不清让我心动的到底是李泰容还是酒精。

我推开酒吧的门,并在心里默默念叨,酒精和香烟一样都是坏东西,还是少沾为妙。

然后我就看到了李泰容。

他坐在沙发上,看到我走过来的时候立刻绽开了一个笑容。他的眉眼和笑容那样柔和和包容,我一下子就知道我的局促和窘迫全被李泰容看在眼里。他笑得那样心知肚明,仿佛早有预料,仿佛在说我早知道你会来。

然后我看到了李泰容身边浓眉大眼肤色黝黑的年轻男孩。李泰容察觉到我落在男孩身上的目光,于是介绍道,这是黄旭熙。

名叫黄旭熙的男孩立刻伸出胳膊,宣誓主权般揽住了他的肩膀。

我的心脏莫名其妙地骤然抽紧了一下。原来李泰容眼中的胜利和欣喜的源头在这里。也对,早该如此,毕竟李泰容那么好,总不缺人爱。


五年前的上海,有个大学刚毕业的男生一个人去上海旅行,正好碰上阴雨连绵的梅雨季节。他拖着一只行李箱走在湿漉漉的梧桐树和老楼中间,按照手机上房东给的提示拐了好几个弯才好不容易找到他预订的airbnb所在的位子。

他还没工作,预算不够,只能租得起一个单独房间。

敲门之后他看见一个比他小两岁的男生给他开门。他大概以为他是跟自己一起分享空间的另一住户,没想到他开始介绍房内的设施,你的房间在哪,洗手间里的吹风机洗发露护发素在哪,厨房里的冰箱和咖啡机热水壶在哪。他这才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房东?

“嗯。” 我把刚煮好的咖啡倒进马克杯里递给他。

他顺从地接过咖啡杯,我看着他瘦削的手臂和肩膀,和他头顶看起来很软的浅棕色头发,突然很想伸手去拥抱他一下。

“李泰容。” 他介绍道自己的名字。

“郑在玹。” 我也自我介绍道。

“可能这样很冒失……但我还是想问一下,” 我的房客问道,“您是做什么的呢?” 

我一向尽量避免和房客有任何不必要的亲密接触,尤其是像李泰容这样只住一周的短租房客。客气和礼貌是必须的,但心知肚明的虚假客套只显得多余。但介于他长得这样好看,我愿意多和他聊聊天。毕竟那天我也没什么事急着要去做。

我从橱柜里拿出糕点,给自己泡了一杯绿茶,邀请他坐到餐桌边。

我告诉他我是H大大二的学生,房子是父母名下的。父母都在国外工作,一年回来两次,所以平时我自己住。

“这样子啊。” 他点点头,咬了一口蛋黄酥,慢条斯理地咀嚼完毕后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舔了舔手指上的酥皮渣。完整地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开口说,“原来你才大二,我还以为你都已经工作了呢。” 

“我看起来是有点老。” 我点点头。

“没有没有,” 他摆摆手,像是生怕我误解了他,“你看起来很年轻,但是要比年龄成熟。”

我看着他,想跟他说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但那太扫兴了,面对这么一个标致的男孩,我不愿意扫这份兴。我耐心地听着他讲他今年大四刚毕业,是那所全国最有名的美院的毕业生,学服装设计,想趁着正式工作之前一个人出来玩一趟。

我听着他三言两语讲着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听到他说他喜欢一个人旅行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他跟我有点像。所以我下意识地开口问他,你饿不饿,要不要跟我出去吃点东西? 


酒局上除了徐英浩和李泰容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所以有点尴尬。但也有可能只是我尴尬而已。我慢慢喝着那杯手里的old fashioned,默默观察这里的每个人。

爱好热闹的徐英浩招呼着大家点第二轮酒,他身边的女伴(也许即将成为女朋友)劝他少喝点,他摸着女孩的头说宝贝没关系的我就只再喝一杯,然后继续转过身去跟身边叫Mark的男孩用英语聊天。他们这帮留学回来的人中英夹杂我已经见怪不怪了。跟Mark似乎是一起来的年轻男孩李东赫也是个自来熟的主,被哥哥冷落了也不在乎,立刻转身跟旁边的黄旭熙搭上了话,甚至十分钟之内就约好了等会去网吧打游戏。而黄旭熙旁边的李泰容就在那默默地看着黄旭熙和李东赫,偶尔会被他们的谈话内容逗笑,大概是觉得他们幼稚又可爱。时不时地也插一句话,以示自己的存在。他非常怕冷场,这我是知道的。

乐于观察人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比起参与聊天我更喜欢默默听别人讲话,观察对方的神态和动作,以此推测出他的心理状态,或者揣测他身上发生过的故事。

“你还在写东西吗?” 

我刚还在猜测徐英浩跟这位女孩的关系进展到了哪一步,就听见身边的李泰容冷不丁这样问道。

我迟疑了一下,转过头去看他。他脸上的表情很真诚,但看得出来还是有点紧张,似乎对于跟我主动找话题这事还抱有一点怀疑。

“嗯。还在写。” 我撒了谎。其实我已经好久没写东西了。毕业之后出来做生意的这几年我除了一点随笔之外几乎没写过什么正经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想让李泰容知道,好像这样显得我有点窝囊废似的。

“这样子。” 李泰容抿了一口他的那杯已经见底了的酒。

“不再点一杯吗?” 我看着他几乎空了的威士忌杯,看向服务生的方向问道。

“不了。” 李泰容笑笑说,“我需要保持清醒。” 

我笑了。我点点头,与他干杯,表示我的赞同。然后我们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从天气到事业到家庭就是不提感情。他问我为什么来北京,我说来出差。他装模作样地问我现在干哪一行,我说就是我爸那一行呗,医疗器材,所以这回来北京开会。他笑了,不知道是同情还是讽刺,说赚钱不易啊。

我问他那你呢,现在做什么。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下意识问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也太不关心我了吧。

我说我知道,我开玩笑的。徐英浩一天到晚忙着给我汇报你的最新动态,生怕我不知道你过得比我风光几百倍。我叫来服务生点了两杯曼哈顿,我说我请你吧,就当是恭喜你梦想成真。我为你高兴。

已经是全国最有名的时尚杂志的时装部副总监的李泰容听到我这样说,果然脸上露出很开心的表情。

“谢谢。” 他虽然开心但依旧表现得非常谦虚。不得不说,李泰容是我见过的少有的既才华横溢却又毫不自大的人。

我刚刚脑海里对李泰容的夸奖在他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立刻收了回来。我小瞧他了。

“希望我也能早点看到你的小说出版。”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笑,好像真的不知道话里带着的刺有多扎人似的。


几年前的时候,我还梦想着成为小说家的时候,我把这个梦想告诉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李泰容是其中一个。

“我想当小说家。” 我躺在李泰容的腿上坦白道。我跟他说我的梦想的时候有点羞涩,像个待出嫁的大姑娘,我总觉得这种事情没法跟别人分享。可李泰容跟别人不一样。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又在我的头顶上落下一个亲吻说,你肯定可以的。他看起来很相信我,因为他甚至很认真地问我会不会把他写进小说里。

我说当然会。

那时窗外正在下暴雨,并且雨势没有丝毫要收敛的意思,一滴滴砸在窗户上,敲在耳膜上,仿佛在给我们造势,鼓动我们再来一轮。

我们到底是怎么睡到一起去的?

好像是我带他吃了楼下的蟹粉小笼之后我俩迅速熟络了起来,他原本计划的好好的一个人旅行计划被我彻底但也许是心甘情愿地破坏。我带他去了上海的各个外地人必去的景点,外滩豫园南京路甚至东方明珠。到了临走的倒数第二天突然下起了暴雨。

那天李泰容本来跟我说他计划着一大早去当代艺术博物馆看展,我同意跟他一起去。结果那天我俩谁都没定闹钟,等我睁眼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窗外的天阴沉地像是世界末日来临,难怪人昏昏沉沉地睡不醒。

在这世界末日之际我还残存一丝理智,去叫我的房客起床。我敲了几下门,听见里面传来的迷迷糊糊的“进来”的声音,于是扭开门把手,看见李泰容窝在蓝色真丝的被子里,被子上方露出的那截精瘦的身体显示他上半身什么也没穿,大约只穿了条内裤。

“还没睡醒吗?” 我站在门口问道,“已经十一点了。”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下暴雨了。” 我向他走近了一点说道。

“哦。” 李泰容揉了揉眼睛,仰头看着我凑近的脸:“那怎么办?” 

我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边,走到我的床上,坐下来,坐在他身旁的被子上。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我的床,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不知道啊。” 我笑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说怎么办?” 

我看到他因为我的动作害羞了一秒。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似乎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决定起床,给我们两个人做早餐。我家的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他煎了培根和蛋,洗了生菜,烤了吐司,做了两个简单的三明治。我倒了两杯果汁。然后我们两个人坐在我家的餐桌旁面对着面吃早餐,像一对新婚夫妇。

我看到李泰容在我吃他做的三明治的时候一直在盯着我看,于是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一直看我啊?

他被我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承认道,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

我不喜欢自己一个二十岁的男人还被用可爱来形容,但出于礼貌我还是说道,因为你做的很好吃。

“可惜你家冰箱里东西太少了,要不然应该能好好给你做一顿饭的。看你吃饭的样子真好,可惜以后看不到了。” 

我咀嚼三明治的动作被迫停顿了几秒。只是几秒。然后我慢吞吞地把剩下的三明治吃完。吃一口就喝一口橙汁,生怕仪式感不够似的。那可能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慢的一顿早餐。慢到吃完之后,我和李泰容都坐在原地,都没有起身去洗碗的意思。

在这漫长的沉默中我忽然灵光一现,我问道,要喝酒吗?

李泰容问,大白天喝酒啊?他像是被我这破天荒的提议逗乐了,但随即便点了点头,说好啊。

于是我们在暴雨如注的那个夏日中午,在几杯伏特加下肚之后,不知怎么地,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理所应当地接起了吻,然后顺理成章地做爱。

事后我们躺在床上,我抱着枕在我臂弯里的李泰容,听着窗外的雨声,感叹道,真是一个散漫的夏天啊。

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都不知道未来在何处。那时候我只知道我怀里的这个人是我见过的最勾人的人,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全身的欲望就会都被点燃。那种颓废又堕落的感觉既美好又危险,让我一边想就这样一直下去,一边又害怕自己哪天迟早会被榨干。


“我今天来的时候在机场流鼻血了。” 我为了从刚才他说的关于写作的事情转移话题这样坦白道。

“啊?没事吧?” 李泰容立刻露出很担心的表情,然后撅起了嘴怪罪道,你怎么还是一来北京就流鼻血,北京到底有没有这么干啊? 

随即他看着我说道,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来北京的时候,我忘记当时在干什么了,你突然就开始流鼻血,吓得我以为你得了什么绝症。

我当然记得。那是我俩谈恋爱之后我第一次去北京看他,当时他刚开始北漂,和室友合租了一个四环外连电梯都没有的旧小区,但他品味极佳,又有点洁癖,所以一个简单的卧室也被他布置地像样板间一样简洁又有风格。我当然不能开口说我流鼻血的时候我俩刚在你的房间里做完爱,我只穿了一条内裤,而你什么也没穿。我说你的身体好美,还给你读了一首之前写给你的诗。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发热了,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因为李泰容好像也记起了这一段,此刻正低着头好像在仔细搜寻回忆。他想到了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发红的眼睛里眼神迷蒙又羞涩。我发现直到现在我们俩才第一次认真地盯着彼此看。之前都是游戏般的目光触碰,直到此刻才变成实打实的对视。

“那时候我问你不去检查一下吗,你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什么?”

“你说‘大不了我们六十岁的时候一起殉情死掉怎么样。’” 

我大笑出声,我说我还说过这么中二病的话的吗?

那可不。李泰容抿了一口酒说,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小朋友。一直都长不大。过了几秒他又认命地坦白道,其实也不是……我那时候也很傻,总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觉得最多活个四十年就够了。

我点头,是啊,那时候好傻啊,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就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慢。

“但我一直希望你活得久一点。” 李泰容的眼睛里闪烁出光芒。

我想,李泰容是喝得有点醉了。


我刚跟李泰容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总是恨不得每天都黏在一起。但碍于异地的障碍,我们约定好每个月见面一次,轮流去对方的城市,非常公平。

我那个暑假的末尾趁着开学前去北京找他的时候,他刚刚开始工作,做时装助理,每天忙得昏天暗地,作息经常是混乱的。有时候周六有拍摄要去上班,有时候周内又加班到九十点。那天他刚结束拍摄回来,看见家里等了一天的我,脸上满是歉意。

“你吃饭了吗?” 他这样问道。

“还没呢。” 我说,“我点了外卖,等你回来一起吃。” 

他立刻冲进我的怀抱说,对不起宝贝,今天拍摄现场实在太混乱了,我们大老板又很难搞,对不起啊让你等这么久。他亲了亲我的嘴唇,一边亲还一边说对不起。

“没事,我一点都不饿。”我一边用舌尖描摹着他湿漉漉的嘴唇内侧一边想,我真是爱死李泰容了。我说的是实话,我不饿,我不想吃饭,只想吃你。

那天晚上我们是关着灯做爱的。做完之后我突然想抽烟,但我知道李泰容不喜欢我抽烟,于是我征求他的意见,我可以抽一根烟吗?就一根。

他的嘴唇是血液流通加速之后迅速熟透的樱桃的红。他点了点头,说好,你想抽就抽吧,不过不能超过三根。我想,看来我刚才表现得还不错。

他的床头有片阳台,地上因为他经常打扫而一尘不染。我坐在地上,从我带来的背包里拿出一包万宝路,抽出一根点燃。这间房的窗户靠着街道一侧,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夜景。

“开一下窗户吧。” 我听到身后坐在床上的李泰容的声音。他不喜欢烟的味道。

我叼着烟起身开窗,然后回过头看了一下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好了睡衣,此刻正屈着双腿把膝盖缩在胸前,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他脸上,黑暗中映出他那张轮廓俊朗的脸。

这样可以了吗?我问道。

李泰容听见我的声音,抬起头来看我,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给我许可。

我坐回刚才那个位子继续抽烟。我穿了一件背心和内裤,配合着沿着窗外吹进来的晚风,在北京炎热的夏天里恰到好处。我看着窗外昏黄的街灯,想到我和李泰容奇迹般的相遇,想到我和李泰容在暴雨中的初吻,想到李泰容刚刚和我做爱的时候投入的样子,想到这个人现在就坐在我身后。不知道这一刻还能持续多久,但我好想这一刻变成永远。

我回头对着黑暗里的人说话,在他眼里我应该会是月光下的一团影子,迷恋他的影子。

我爱你。

我坚定地清晰地说出这三个字。

他可能有点惊讶,但更多的是喜悦,他的声音里是试图用冷静盖过欣喜的刻意: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也不知道。我吸了一口烟,体会着它缓缓经过肺带来的感觉。

“就是想说了。” 我回过头看着李泰容说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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